“找不到工作，就进厂打螺丝”一语成谶。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今年毕业生1176万人，青年失业率略有上升。我国当前就业问题，是年轻的劳动力不愿意去到一线当工人，不愿意去当产业工人，一线工人年龄越来越大的结构性矛盾。

实际上，不止大专生，更多的本科生甚至研究生选择做流水线工人，虽然这个选择还未被社会惯性认可，但第一批“进厂”的年轻人已经走出一条路。

一、本科生进厂，世代的回旋

90年代的上海，还不是金融之都，而是一大工业城市。在“沪东第一路”杨树浦路，每天数十万产业工人穿行在这条路上，自行车的洪流从厂门口奔涌而出。

那时厂长是光鲜的群体，当上厂长，拥有一辆桑塔纳是许多工人最终的梦想。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工厂”这个词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里，互联网、金融取而代之。

数据显示，从2022年开始，每年都有超过1000万大学毕业生流入市场，今年预计有1176万人，还在上涨。对他们来说，进公司可能面临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加班、处理人际关系、裁员风险、奇葩领导。在我国，上班族已经成为抑郁症的高发人群，每50个职场人中，就有1~2名抑郁症患者。

轻体力活成了年轻人的心头爱，豆瓣“轻体力活探索联盟”小组，8万3千多名探索者抛弃办公室白领的社会惯性，尝试服务员、跑腿、家政、维修工、前台、咖啡师工作。

众多选择中，“进厂”又被端上桌面。好处是不管你本科是什么专业，会计也好计算机也好，一律在流水线上做普工，不需要费脑子思考。按小时计薪，一小时20，工厂提供宿舍、一日三餐全包，没有额外支出，挣的钱全能存下来。

经过数年的心智教育，至少在社交媒体上和同龄人之间，“本科生进厂”、“研究生进厂”不再是离经叛道的行为。

毕业生们无心投身高付出低回报的996工作，一些打工人也厌倦了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研究怎么防止自己的屁股“死掉”，准研究生考完研之后等成绩有大把时间无所事事，进厂打工实在是过渡的不二之选。

时过境迁，上海变成金融魔都，工厂外迁到内地和周边的苏州、无锡、宁波，广东依旧是制造业大省，新一代厂妹厂哥拉着各色行李箱排队面试入厂，盛况重现。

二、不小心暴露身份，进厂未半而中道崩殂

每月6000包吃住固然动心，但当你下定决心进厂，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想进厂第一件事就是学会隐瞒本科生学历。应聘流水线普工，学历崇拜并不适用，大专、高中文凭才是准入证，初中、中专文凭更是香饽饽。本想进厂攒点钱再慢慢找别的工作，结果面试官发现你是本科生，直接不聘用，因为学历太高进厂失败的本科生不在少数。

有经验的厂妹知道要拿着高中毕业证应聘，毕竟工厂不像大厂，hr不会拿着你的信息去查验学信网。一个冷知识，学信网主要提供大专及以上高等教育学历的查询服务，高中学历在学信网上是查询不到的。如果人事科让你提供学信网截图，记得做戏做全套。

暴露身份的后果是被工友针对：“本科就这样？学了半个多月还记不住。”还可能被领导谈话，问你来这里的原因。

进厂只是“过渡”，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有人说“进厂挣返费才是正道理”。

返费其实就是劳务公司在为工厂大量招工时承诺给工人们的额外奖励，当劳务公司招工招到足够人数，并输送到工厂后，劳务公司会向工人们承诺只要在工厂干足时间，就会在之后给达到满期条件的工人们每人发一笔奖励，这就叫做返费。

返费的高低每个工厂是不一样的，大部分在1000到2000不等。在全球最大电子产品制造商的富士康，有35%的人工资收入位于区间4000-6000元/月，相较之下，返费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问题在于，返费实际上是工厂给中介的奖励，中介最终会不会发给工人，全凭良心。

拧螺丝钉并不是想象中的轻体力活。早8晚8，每天12个小时的长白班，日复一日机械劳作，不需要动脑子，唯一的感受是“累，好累，超级累”。最可怕的是，发现自己好像被周围的环境同化，困在这里，渐渐迷失了初衷。

本科厂妹，人均自媒体博主。随着研究生厂妹加入，这个赛道越来越拥挤，一些博主的更新停留在宣布离职。

三、本科生暂时填补不了制造业缺口

我国是全球第一制造业大国，拥有“世界工厂”的称号，制造业总体规模连续14年位居全球第一。

根据证券时报整理的“中国千亿产业城市图谱”，184个千亿产业分布于62个城市。

可以看出，前十城市大多分布在上海、苏州、宁波、广东等东南沿海地区，用工区域分布差异明显，东部地区劳动力集聚效应明显。

在这184个产业中，排名前五的分别是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汽车制造业、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

被誉为“世界上最先进的工厂”的“灯塔工厂”，全球共153 座，中国就有 62 座，代表当今全球制造业领域智能制造和数字化的最高水平。包括富士康、海尔、西门子、美的、施耐德电气、联合利华，近年入选的有宁德时代、京东方。

他们需要源源不断的工人输送进去，但人社部按季度发布的全国“最缺工”100个职业排行中，制造业的部分岗位长期在榜。相关研究预测指出，到2025年我国制造业10大重点领域人才缺口将接近3000万人。即使每年有1000万的职业技术学校毕业生，也不能满足产业需求。

据统计，2023年我国就业人员数7.4亿人，技能劳动者超过2亿人，其中高技能人才超过6000万人。技能劳动者占就业人口总量仅为27%，高技能人才仅占就业人口总量的8%。

随着我国政府将更多支出用于基础设施和高科技制造业，以半导体和电子产品为首的全球制造业出现周期性复苏，为中国企业创造了订单，我国工业回暖迹象明显。进厂的吸引力在提升。

麦可思发布的《2023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显示，2022届在制造业的本科毕业生就业比例仅22.2%，高职毕业生比例达到25.0%，分别较2018届已经提高了4.2个、3.9个百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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